第3章
  沈烬川从小到大受了太多的苦,还没开始享福,一只脚便踏进了黄泉路。
  麻绳专挑细处断,厄运专挑苦命人。
  谢铮鸣动作极轻地打开门,生怕自己突兀的动作吓到这个男人。
  沈烬川的烟瘾不算重,只有烦躁不堪的时候才会抽一两支烟。
  听到身后的脚步声,他回头看向缓步走来的谢铮鸣,随手将烟戳在旁边的烟灰缸上面。
  吃过晚饭后,谢铮鸣给他发了瑞士旅游攻略。
  “这是我妹妹整理的攻略,你有空可以看看。”
  “好,谢了。”
  谢铮鸣见他眼下的黑眼圈有点严重,没再说什么,站起身准备离开,“早点休息,以后不要熬夜。”
  沈烬川微微颔首,“路上小心。”
  谢铮鸣转身走向门口,以往挺得笔直的肩背仿佛压着千斤巨石,往下耷拉着。
  他心里期待着沈烬川开口让他留宿,但期待终究只是期待,直到他关上了门,走出小区大门,沈烬川也始终没有挽留他。
  夜色深沉,沈烬川躺在床上辗转反侧,失眠了。
  翌日一早,他洗漱完后,拉着行李箱走出大门。
  正巧电梯门开启,谢铮鸣走到电梯口朝他招了招手。
  沈烬川无奈地看了他一眼,“在车里等着就行了,还特地跑上来。”
  他走进电梯,和谢铮鸣并排而站。
  “给你带了早餐,吃了再上飞机。”
  谢铮鸣将手里提着的早餐袋子递到他面前。
  沈烬川自然地接过,只看了眼外包装,便猜到里面有什么。
  “河口那家牛肉包子店,距离市中心两个小时的车程。”
  他撩起眼皮,深色瞳孔倒映着旁边男人略显憔悴的脸。
  谢铮鸣抬了抬镜框,移开目光,看着前面的电梯反光镜,视线落在沈烬川微微敞开的领口上。
  锁骨白皙平直,凹陷出性感的小窝。
  他微垂下头,不敢再看一眼,“睡不着,想吃就去买了。”
  沈烬川抿了抿唇,手指微微收紧,没有戳穿他。
  有些事点到为止就行,说太明白反倒让双方陷入尴尬的境地。
  他和谢铮鸣的关系,止步于朋友,再没有其他可能。
  从天越府到机场大约一个小时的车程。
  沈烬川坐在副驾驶,偶尔和他聊几句工作上的事情。
  谢铮鸣平稳地开着车,没有再提关于情爱的问题。
  抵达机场后,沈烬川打开车门下车。
  谢铮鸣先他一步绕到了后面打开车尾箱,拿出行李箱。
  “那边的气温比海城低,带够衣服了吗?”
  “带了几套,不够再买。”
  沈烬川接过行李箱,和他一起走进机场大厅,先去自助取票机取了机票,再走向行李箱托运服务台。
  谢铮鸣提醒一句:“找个时间去医院复诊,别拖着。”
  “嗯,知道了。”
  沈烬川把行李交给工作人员,垂眸扫了眼左腕处佩戴的手表,朝跟在旁边的男人说:“快到登机时间了,你先回去吧,下机后再联系。”
  谢铮鸣紧抿着唇,眉头皱成一团,似乎在纠结什么,他在沈烬川低头查看机票的瞬间,忽然伸手把人搂进怀里。
  “烬川,我会等你,你回来再告诉我答案,好吗?”
  话一说完,他察觉到沈烬川僵硬的身躯,立刻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。
  “抱歉,一时冲动了。”
  他取下金框眼镜,偏头抹了抹湿润的眼睛,深呼吸一口气,嘴角上扬扯出一个生硬的笑。
  “路上小心,保管好随身财物,遇到什么问题别瞒着,我永远站在你身后。”
  沈烬川知道他不可能轻易放弃,口头的拒绝对他毫无作用。
  或许,等自己离开后,谢铮鸣会想开。
  “保重。”
  他抬手拍了拍谢铮鸣的肩膀,毅然转身走进登机专用通道。
  未来如何,这不是沈烬川考虑的问题。
  他当前的任务是,放下一切包袱,来一场轻松自在的旅行。
  第4章 人生最后一次旅行
  十三个小时后。
  飞机抵达苏黎世机场。
  流畅的外语广播声传入耳廓,沈烬川掀开沉重的眼皮,眼尾红得厉害。
  他偏头看了窗外一眼,冷白修长的手指解开安全带,起身走下飞机。
  航站楼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银蓝色调。
  他微眯起眼,情绪平稳,眼底透着隐晦的期待。
  从早上到现在,胃部没有任何不适。
  如果不是那张诊断书,沈烬川会以为自己是健健康康的正常人,而不是身患绝症的将死之人。
  他一手插进裤兜,拿出手机,第一时间给谢铮鸣报了平安。
  对方几乎是秒回的。
  【谢铮鸣:注意安全,放松心情,不要想太多,好好玩,随时联系。】
  【烬川:嗯。】
  他关掉屏幕,迈开长腿跟随人群往前走。
  此时室外的气温大约在18度左右,他穿着单薄的白衬衫和休闲裤,不热不冷,刚刚好。
  取了行李后,他走出机场大门。
  一辆豪华的黑色劳斯莱斯停在路边,金发蓝眼的司机下车快步走到他面前接过行李箱。
  用标准的普通话问:“是沈先生吧?”
  沈烬川冷淡地“嗯”了声。
  他前一晚预定了苏黎世文华东方酒店的总统套房,这是酒店派来接送住客的车。
  既然是最后一趟旅行,衣食住行自然要好,可不能委屈了自己。
  他卡里的上亿资产能让他挥霍许久了。
  宁愿把钱花在自己身上、亦或是捐献出去,他也不会给那群吸血鬼亲戚留下一毛钱。
  酒店附近是苏黎世老城,那儿有中世纪建筑、利马特河畔风光、班霍夫大街、圣母大教堂。
  他打算利用两天在这边游玩,后天再出发前往因特拉肯。
  十五分钟后,豪华轿车抵达酒店门口。
  年纪轻轻的门童及时走到车旁打开门,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,漂亮的蓝眸仿佛波光粼粼的大海。
  沈烬川不由多看了门童两眼。
  他是个同性恋,平日里只和工作打交道,睁眼闭眼都是工作,周围有意朝他示好的小男生,都被他选择性无视。
  此时放下一切出来旅游,他才发觉自己以往的生活和冷冰冰的机器人没什么区别。
  活到二十八岁,还是处男之身,自我疏解的次数少之又少。
  比和尚还和尚。
  沈烬川自然地收回视线,免得被小门童当成偷窥狂、变态。
  门童一路带领他走到前台办理入住手续,期间偶尔抬起水汪汪的眼睛打量着他,眼底的欣赏不加掩饰。
  男人会对着另一个男人露出这种神情吗?
  不会。
  沈烬川猜测小门童是个同,亦或是双。
  他抿了抿唇,拿出身份证办理入住后,走进总统套房专用电梯,无视了对方若有若无的视线。
  电梯门关闭,沈烬川轻呼一口气,告诫自己:我是来旅行的,不是来谈恋爱的,都要死了,别祸害其他人。
  电梯在第六层开启,他拉着行李箱走到房门号为600的房间前面,刷卡打开门走进套房。
  房间光线充足,面积约一百五十平方米,包含客厅、餐厅、卧室、浴室及独立办公区。
  透过落地窗,可以俯瞰苏黎世老城屋顶和利马特河。
  沈烬川站定在落地窗前面,沉默地看着窗外的风景。
  口袋手机忽然震动起来。
  他随手拿出手机查看。
  来电号码很陌生。
  他拧起眉,摁了接通。
  “沈烬川!你他妈的凭什么炒我爸鱿鱼?!”
  粗粝的男声很熟悉,是堂弟沈洪文。
  今年二十七岁,染着一头黄毛,常年跟着社会上的小混混干偷鸡摸狗的事情。
  沈洪文的爸,也是他的大伯,一个月前因为工厂裁员失去工作,求到自己面前。
  沈烬川被他烦透了,随意安排了一份保安的工作给他。
  大伯仗着自己是总裁亲戚,公然偷懒、睡觉、没有责任心,被同为保安组的组长投诉了好几次。
  炒他鱿鱼是沈烬川决定的事情。
  给他一个工作机会,已经是自己大度了。
  大伯不珍惜机会,怨得了谁?
  他冷下声音:“工作态度差,擅自离开岗位,屡次不改,请问,我凭什么留他。”
  沈洪文怒喝一句:“就凭他是你大伯!公司是你开的,你是总裁你说了算,你管其他人投诉什么!我爸年纪那么大了,你让他上哪儿找工作去!”
  沈烬川不想为了这种屁大点的事扰乱情绪,直接道:“能不能找到工作是你们的事,与我无关,以后别烦我。”
  他挂断电话,眉宇间透着一丝烦躁。
  自从父亲离世后,大伯娘挑拨离间,在爷爷奶奶面前说他和母亲是扫把星、克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