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
  黑色暗影带着劲风冲面门轰隆撞来,关万春不做思考便伸手抵住。
  铁门很重,震得掌根隐隐发麻。
  他抬头看着怒气冲冲的李京如——笑了。
  第2章 啊?
  关万春的中文虽然带着口音却很流利,“你没听清楚吗?刚刚玛丽说志愿者小屋的房间都满了,你只能跟我住。我是gay,我都没说不同意。”啊?
  李京如呆住了。
  然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。
  谁让玛丽那一段带着口音的英文就像地狱版雅思听力!他并没有每句都听清。
  而且,关万春真的是gay?那他刚刚又摸他脸、又说“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故乡”是在做什么?释放信号?
  李京如清了清嗓子,说:“我是直男。”意思是让关万春对他尊重点,他不是圈子中的人。
  但出乎他意料的是,关万春没有表现出扭捏或羞耻,反而好像被戳中某个笑点。
  “你对自己的认知,很是清楚。”关万春把“清楚”二字咬得极重。李京如:?
  还没开口解释,关万春径自跳过了这一话题,说:“一个人来的?胆子很大。不知道这里很危险吗?”
  李京如心想这一路都没你危险,随即退后一步拉开了距离并别开了眼光。
  无他,只是那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实在风情万种。
  他为转移注意力观察起环境。
  房间还算大。虽独立在平房之中,但没有客厅或者玄关。装修风格偏英式古典,繁琐隽雅,也有现代的痕迹在,比如白炽灯管。
  李京如叹了口气。
  这里看起来就容易积灰,也没有什么隐私空间,但想想一路来当地的经济状况,他很快就接受了。
  他仔细对比了两张床,走向更为整齐的那边,猜这大概是柔丝刚铺好的那张,然后坐下打开行李箱准备洗漱。
  可再抬头,却见关万春适才还算自在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。
  他问:“怎么了?”
  关万春蹙眉道:“李先生,我对床有非常严重的洁癖,尤其不喜欢他人染指。还有,你挑错了,这是我睡的床。”
  李京如抿了抿嘴,心想:“比我还事儿精。”
  半晌,他压着少爷脾气和困倦,几乎是在爆发的边缘说道:“好的。对不起,你睡你睡,我过去那边就是了。”
  可关万春不为所动,眼神中还翻腾他看不懂的挣扎。
  李京如火气噌的一下子冒出来。
  坐这一下就能把床弄脏了?他屁股是什么垃圾场?
  还有,这人一见面就毫无边界感地调戏他,又小心眼地拽着这一点事不放…
  就是明摆着讨厌他呗。真的是有病!
  他的反感连带着这些天来的苦郁、沮丧与其他激烈情绪,最终迸发成一句尤为恶毒的:
  “服了,你还要怎么样?死gay。”死gay关万春似乎听到了个笑话,破口大笑了起来,一把把他掀翻在床上,居高临下道:“李先生,和我这‘死gay’共处一室,你可要捂紧屁股。当然,嘴还是要放干净些。”
  李京如瞬间火了:“你特么——”
  关万春捕住他的下唇,将他未说出口的污秽堵住,使力一咬。
  血腥味陡然布满二人唇齿之间。…!!李京如半躺着,看着关万春近在咫尺的脸,迟迟做不出任何反应。
  嘴唇上的痛感变成麻麻的酸胀。他回过神,想说服自己刚刚只是被某只人型未开智动物啃了,但完全没成功。
  关万春看来没有僵持下去的打算,只是下床站直了俯视他,“恶心吧?你明白就好。这张床归你了,我睡另一张。”
  李京如反应过来,登时又气得眉毛倒竖。这姓关的折辱了他一顿,末了还详装大方?
  他肺鼓得都要炸了,止不住开始蛐蛐:小心眼,怪咖,自以为是,变态……
  这要是在他的地盘,他必然要给这登左右开弓抽三四十个巴掌来解气。
  可初来乍到,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,他还是懂的。
  李京如咬牙把愤然吞下,抱着衣服去洗漱,出来的时候头也不吹就背对着那混蛋钻进了被子,鼻子一吸,是木质调的温暖醇厚。
  这味道很像汤姆福特的某一款香水。
  妈的,是那登身上的味道。
  李京如心里排斥着,但前几日流连在外实在疲乏,他沾了床很快就感到一阵困意涌上。
  背后那人问一句“你不换房间?”
  他倦意非凡,随口嘟囔:“懒得,要走你走。”谁好像笑了。
  这对话犹如一只蝴蝶,从他意识海中拍翅遁走,一丝痕迹都没在记忆中留住。随后,最后一一缕紧绷的意识也在乌木香中松弛下来,坠入睡眠深处……
  噩梦如常从他破碎的22岁开始播放。
  起初是套磁两年的美院教授患癌不招研究生的邮件,接着是女友劈腿的横来之祸,随后,他的真实身世被哥哥情急之下抖落了出来。
  他本可以忍受生活的下坡路,但更加难以宣之于口的事件作为悲剧的高潮,把生活彻底捣了个破碎。
  一件一件,一桩一桩。
  他的人生以22岁那封邮件为一条鲜明的分界线,从前是金枝玉叶,才华横溢的李小公子,此后是不明来路,处处碰壁,还惨遭父母耻弃的李京如。
  梦中他与现实一般,越努力越心酸。